Dampened pendulum 停摆
01
那个在海边的夜晚，他们一起出逃了。
其实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回归在即，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如同被牵制的钟摆，只能按部就班地滴答作响，随心所欲地横冲直撞是会带来混乱的。
床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尹净汉迷迷糊糊睁开眼，暗黄色的灯光下映出一个男人的面庞。
“嗳，走吗？”他露出孩童般的微笑。
尹净汉从来是不懂得拒绝的，尤其是面对崔胜澈。
“说跑出来，你还真的跑出来啊…..”想到第二天中午一行人还要赶飞机回首尔，尹净汉有点后悔自己的随口答应了，睡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一转头，对上了崔胜澈亮晶晶的眼睛，便立即噤声了。
“我真的睡不着嘛……而且，白天不是说好了吗？”是崔胜澈惯用的撒娇语气。
前半夜不是睡得挺好的吗，听着音乐就睡着了……音响还是我关的。不过的确，白天在MV拍摄的间隙崔胜澈就已经开始兴奋地规划。“凌晨逃脱”吗，像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趁大人都睡着了从窗户翻出去，自然有那么几个要好的伙伴在楼下等待着准备一同开启深夜的未知的探险旅程。又或者，只是心血来潮，因为再往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
抬表一看，凌晨两点半。
虽然是靠旅游业发展起来的城市，但到了这个点白天的喧闹和人潮已经消退殆尽。远远望去也只有屈指可数的房子在远处曲折的人行路上发着光。
白天正是温暖的初冬，但凌晨的空气里还是带着潮湿的寒意。没有太阳的天空中星星泛着干涩的白，像一张巨大的幕布回荡着不远处海浪的声音。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城的大街上，很安静，就连空气也是，只有一丝淡淡的香气荡漾开来，包围着两人。尹净汉是从来不用香水的，但这味道他却很熟悉，是崔胜澈身上习惯带有的气味，前调有着甘醇的淡淡花香，时间长了之后残存的却是海水般的深沉，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但他奇怪的是就这么随便地出门也要喷香水吗？还是说因为经常使用的缘故，身体和衣物都已经带有那种香味了？
“是谁送的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尹净汉有一次在他喷香水时装作不经意间问起。知道他有收集香水的习惯，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只用一支香水。崔胜澈却耸了耸肩：“只是出门方便，顺手放在这里就一直用了。怎么？不好闻吗？”
不是。
其实这样就很好。尹净汉想。这样就可以记住你的气味了。
比起说是记住了崔胜澈的标志性气味，更不如说是因为从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的存在。有时候即使看不见背后的来人是谁，气味也早已将自己的主人出卖，使他在那人还没开始惊吓动作之前就已经迅速转过头，将来人抓个措手不及，顺便玩味地欣赏崔胜澈脸上还停留着的一半狡黠和另一半已经呼之欲出的被当场抓获的难为情。只要感受到这气味的萦绕，心就已经定下来了，又怎么会被吓到。
海浪的声音近了，夜里的海水是漆黑的，海风轰隆隆地在耳边呼啸。两个人在海边走着，不想鞋袜被打湿，只好时不时被汹涌而来的海水驱逐上岸，又调皮地试探着再一次靠近被海水打湿的沙地。崔胜澈拾起贝壳海螺往远处一掷，似乎想在这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打水漂。不出所料，连“咕咚”的一声也没有海螺，就直接被浪潮吞没了，看得尹净汉又笑又叫：“你是pabo吗？”
海岸线上没有一星一点亮光，只有不远处的灯塔矗立着使礁石和周围的海水清晰可见。明明这边的海风还在肆意鼓动，侵略性地夹杂着咸腥味袭来，身后的小城却仿佛沉浸在没有尽头的安宁梦乡，那么奇怪，像两个世界一样。
“想喝啤酒！”
“你说什么？”
“我说！想——喝——啤酒！”
”那就去买啊。”崔胜澈指指那边的自动贩卖机。
“哎，这什么，连啤酒都没有……”尹净汉有点恼怒地拍了一下机器，又瞟了崔胜澈一眼，装作有意迁怒于他。
崔胜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嘴里嘟哝着：“我也不知道他这里没有卖啊……”
最后抱着几罐碳酸饮料的两人爬上了白天拍摄mv的灯塔。爬到顶端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果然晚上还是得睡觉才行，尹净汉这么想着，拉开一罐汽水就开始一阵猛吞。
崔胜澈似乎也自觉无趣，默不作声地抱着易拉罐大口喝汽水。
好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看！”崔胜澈忽然往远处一指，又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出来得值吧！”
尹净汉抬眼
是流星啊——
尽管离得很远，但是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光点如同要将天幕点燃般划过，留下长长的光影。
你早就知道，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尹净汉不敢看向旁边的人。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崔胜澈的那份情愫时，他就希望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但他未曾表露过一丝一毫，因为这代价实在过于高昂。职业的特殊、舆论的压力，但最让他犹豫以至于最后几乎断了这个念头的还是——他无法以这种方式面对他。如果真的只是他的单相思，他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连带着好几年的情分和往日的惺惺相惜一同抽剥离去？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承认自己是对此有所期待的，就像小时候总会在每次调试好那座古董钟表时在旁边期待着它发出的第一次整点钟响。
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怎么，尹净汉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他羡慕天上的流星，可以沿着轨道横冲直撞地、肆无忌惮地向前飞行，就这样一直向着前方，哪怕，直到质量耗尽，热量散失，化为大气层内的渺小尘埃，但它生命将已之时它的使命也已经达成。
而自己就像被牵制的钟摆，齿轮已经卡紧，一切都蓄势待发，但却被左右两股力相对牵引着，僵持在中央动弹不得。
他想要挣脱外力荡向高点，其结果只能会有一个：
摆轴断裂，粉身碎骨。
并且再也不可能听见钟声的响起。
流星飞过的速度很快，尹净汉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直到看着它飞向了海那边的地平线。他头也不转，忽然冷不丁地说道
”喂，崔胜澈，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不许叫大名，尹净汉！”崔胜澈佯装着要用手里的汽水瓶子去敲他脑袋，又笑开了，“当然会啊，seventeen会永远在一起！”
尹净汉的心猛烈震动了一下，沉到了谷底。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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