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mpened pendulum 停摆02
02
“seventeen会永远在一起！”
这一行字，泛着太阳初升之前天空中刺眼的鱼肚白在尹净汉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这难道不好吗？这难道不也应该是他所期待的吗？
只不过是以朋友的方式，以伙伴的方式。尹净汉自嘲般地撇了撇嘴，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双眼睛，说那话时，正倒映着海面的波光粼粼，如同宝石般珍贵，显得那么真挚。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尹净汉想要狠下心肠将这个人永远抛在脑后，那束目光总能及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隐时现，但总是能使他心中被停滞的摆锤松动，总是，如月光般清澈柔和。
再说吧，再说吧。尹净汉轻轻叹了口气，躺倒在飞机座椅。
的确是个暖冬。
再次回归带来的新专辑大受好评，主打曲凭借冬日暖阳般的新曲风更是拿下了初一位。虽然回归期是忙碌的，但团队里每个人都微笑着相互鼓励“做得好啊”，转身又投入进无穷无尽的通告中。
尹净汉却失眠了。
他依旧喜欢睡觉，只不过总是对于黑夜的到来感到惴惴不安，他害怕明天的到来，似乎只要一直醒着就可以将今天无限延长。这个不论谁看都会觉得幼稚的行为居然被他在迷糊之间严格恪守，几天下来便也不困了，而这夜里格外清醒的时间自然要用白日里加倍疲惫来作为交换。
“躺净汉嘛，能坐着就绝对不会站着。”大家都嬉闹着开着玩笑，只有崔胜澈递过来一个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尹净汉笑了笑，表示的确没什么。赶紧转移了视线。
他的确觉得没什么，但每当崔胜澈靠近的时候，他身上自带的若有若无的气味总是能令他心烦意乱呼吸困难。但他又忍受不了崔胜澈离开他身边太长时间。
“scoups！过来。“很多次，很多次，尹净汉本想故作毫不在意，心中的想法却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哎！“那边是爽朗的应答声，穿过有些拥挤的走廊，尹净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要准备待机了。“
”嗯，好的。“崔胜澈的脸上一直挂着无条件友好的笑容，就连尹净汉问他，刚刚那个跟他说话的女爱豆是哪位啊，他也毫不在意地笑笑，说：“上次在节目里打过照面的后辈，见到就聊了两句。”
而对于尹净汉，崔胜澈一直都不会去过多地揣测其意图。在尹净汉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占有欲望时，崔胜澈总还是毫不在意。是真的察觉不到，还是尹净汉掩饰得太好？亦或者是崔胜澈根本就对他毫不设防？
不知道这么信任，尹净汉应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有多少次险些要脱口而出，但尽管就这样信任着彼此，却无法、也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渴望。
对完全被爱的渴望。
”首周成绩不错，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尹净汉的思绪突然被唤回，崔胜澈在他眼前晃晃手：“之前经常去的便利店。”
从便利店出来，崔胜澈的手里便多了一大袋冰淇淋。怕回去孩子们
又不高兴地说吃冰淇淋怎么不带他们。
其实早就过了喜欢甜食的年纪了。只是可能大家都很怀念，那些需要严格控制体重却又终于按耐不住偷偷往包里藏冰棍的练习时光，所以仍然可以时不时地在与吃有关的芝麻小事面前吵个不可开交。十三个人的生活总是温馨又热闹。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正是阳光最温和的时间，路上行人很少。公司对面校园里的樱花已经盛放，就像之前的每一年此时的这个时节，他们从忙碌不安的练习生时期，到了后来需要整夜整夜通宵录制专辑的上升期，在揉揉一夜未眠的疲倦的眼推开大门的早晨，用绽放来迎接他们的樱花好像从未改变，身边的人也从未改变。
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晃，唰唰作响，不远处好像传来球场上少年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走吧，冰淇淋要融化了。”崔胜澈看着正出神的尹净汉，笑了，微鬈的发梢在风中起伏着。
看到樱花花瓣在眼前摇曳着，尹净汉才意识到，沉浸在不安和犹疑中，自己差点错过了整个春天。
又是公布一位的日子，如果这次也能够拿到一位的话，那么他们就真正实现了第一次的十连冠。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礼炮声的响起。尹净汉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真实，一边用余光瞟向不安地紧攥着麦克风的崔胜澈——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在急促地深呼吸着。
果然众望所归
正在大家正吵着说要去哪里庆祝的时候，唯独尹净汉趁众人不备把崔胜澈拉到楼梯间但拐角。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心中呼之欲出了。
“胜澈……”
他想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又好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上他眼神的一瞬间）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他才挤出一句：
“……今天的庆功宴我就不去了，我先自己回去了。”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明明已经忍无可忍、下定决心了，临到关头他居然又打起了退堂鼓。虽然说他的确难以忍受看着聚餐时崔胜澈在觥筹交错间对他人展现出的那种得体、自如，如同久经世事般的职业微笑，但是他一瞬间的胆怯就连自己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外面传来声音：“崔胜澈去哪了？”
去吧，去当你的队长吧，去周全地照顾所有人，你又何曾有过一丝半点私心？而我却就这样一直自负地认为，我可以将你的私心全部留存在我这里。
他就这样转身离去，来不及观察身后人疑虑和担心的目光。
顾不及打伞，走入雨幕中。他似乎能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在他身后，飘散远去，溶解在人群的缝隙里，溶解在这场磅薄大雨之中。
只有他的心跳和雨水敲击在人行道上的声音。
首尔春天的第一场雨。
他很想将春天就这样拥入自己的怀中，只可惜春天是所有人的春天，从来不会只为他而驻足。
就像天真的孩童一次又一次在浪潮汹涌的海边沙滩上堆起城堡，尹净汉在每个可能的空隙作出看似无谓的努力，以为这样就能将崔胜澈永远留在身边。
但是崔胜澈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崔胜澈啊。
每一个瞬间，在他向台下观众鞠躬致谢时，在他对其他成员表示关怀时，在他为了团队利益公然与公司唱反调时，尹净汉总有一种错觉，认为他有一种强大又温柔的自信，像太阳的光芒一样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黑暗侵蚀。虽然他也经常会有向尹净汉倾诉，但似乎他总能及时轻松地将烦恼抛掷脑后，就像着只是另一个时区经历的短暂黑夜，在自转半圈后又会迎来新的白昼。
这样的人会有如同月背一般不为人所知的阴暗面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一个永远见不得阳光的地方。有时尹净汉几乎是深切地这样希望着，崔胜澈并不是总是那么全能温和、能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丝一寸全都袒露在他面前，包括所有的不堪与苦楚，他想看见崔胜澈未曾被窥见过的理智崩断的时刻，好像这样，他就能完完全全拥有、掌握了这束光。
毕竟太阳的光辉普照世人，而月影孤独，只要能有一人欣赏便已感恩戴德。
他知道，这种想法是自私且不切实际的，但是他不想再顾及其他了，也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其后果。就让这种自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默许一次吧。
雨声密集，似乎每一滴雨水都屏住呼吸凝成一股，却在最饱满状态之时迸裂开，漫无目的地四散下坠，着陆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并不让人觉得猛烈。即使雨水顺着他的毛发、眉骨滑入他的口鼻，他也没有感觉到窒息。
雨水夹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滴在手机屏幕上，尹净汉尽全力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将自己支离破碎的思绪努力拼凑成句，终于犹豫着按下了发送键。
真好
终于解脱了。
雨水沿着沟渠，汩汩流着，流向城市不为人所见的阴暗角落。这一场雨，好像不仅侵蚀了他表面的伪装，也如同源头活水一点点填满了他内心那些歪七扭八的沟壑。
好累，在有节奏的雨声中，尹净汉忽然觉得一丝困意袭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久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他们相爱了。
在表达心声的那一瞬间，尹净汉觉得自己解脱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坦诚过，如同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袒露出来一般，任空气把一丝丝所有的皱褶都捋平。
他没敢看对面的那双眼睛，却听到对方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嗯”。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崔胜澈像特别耀眼的阳光，虽然温暖但让人没有办法就这样直视。但尹净汉还是很努力地尽力想要分辨他的表情，就这样一边靠近着，一边睁大布满血丝地眼看着他的爱人，生怕只要眨一下眼对方就会一下子从他的世界消失不见。
直到，直到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毫无知觉地不断涌出。
尹净汉打了个寒战，醒了。从光芒万丈的地方坠入只有他一个人的四四方方的房间。
翻身，枕头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阳光从窗帘缝钻出，投射到床对面空白的墙上，映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橘黄色剪影。好像上帝打开的一扇窗，在向他呼唤：
出去吧，去看看春天吧。
听见细微的开门声响。崔胜澈走了进来，将一杯水放在床头，顺势坐了下来。
“我睡了很久吗？”
“也没有很久。我提前回来打算收拾东西，没想到半路上就看见你好像晕过去一样靠在路边。喂，怎么想着要去淋雨啊。”
过两天他们就要搬到新宿舍了。尹净汉的心不知为何又刺痛了一下。
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干燥的，头发也被吹干了，想必都是他替自己打理的。
崔胜澈凑近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熟悉的气味可能因为刚洗过澡变淡了，却依旧令尹净汉感到口干舌燥：“嗯，好像没发烧。要好好休息啊，接下来还有很多行程。”
尹净汉冷不丁地说：“你看手机了吗？”
崔胜澈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答：“没有，怎么了？”
尹净汉不再说话，转过身面朝墙。
崔胜澈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看着尹净汉，半晌，才说：“净汉啊，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的。”然后与进来时一样安静地转身出去。
门关上了。尹净汉可以听见外面手机点击时发出的提示响声，还有很慢很轻的脚步声，一声，两声，然后完全静止。
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突然涌上来的欲望让尹净汉想立即大哭一场，但是他已经连悲叹的气力也没有了，就这样，无神地望着墙上那一片阳光的四方剪影。
时间和心跳声如同耳鸣般淹没在凝滞的空间里，世界上的所有人在此时此刻都一同大脑空白。
有些事情本就不能坦诚相待。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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