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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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pened pendulum 停摆04


04


像往常一样吃饭,像往常一样生活,尹净汉可以假装自己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他无法欺骗自己,其实是不习惯的,不习惯一直包围在身边的气味真的消失了,在来往熙攘的人群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味道。内心已经失了神的尹净汉是容易露出马脚的,就像在自己单独直播的时候面对突然弹出的一条粉丝留言:


“coups最近怎么样啊。”


当时正在进行全球巡演,室友和其他成员一起出去了,此时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而看到这条评论的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窗外的黑夜像深渊巨洞等待着他这最后一个活物落入虚无。


他慌乱了。

“胜澈里……最近很好啊。”他笑着点点头,故意用了轻松的语气。

评论很快就被刷下去了,大家似乎都因此而暂时松了口气,转而谈起别的了。


尹净汉却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段时间尹净汉一直在试图去回忆他们相处中的任何蛛丝马迹,却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能依此揣测崔胜澈的内心所想,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完完整整地听完崔胜澈的哪怕一次倾诉。现在想来,崔胜澈许多次的欲言又止,也许就这样夭折在他的躲闪逃避中。这是尹净汉始料未及的。


从一开始尹净汉就将崔胜澈想的过于强大,这被他人主观臆断的“强大”投射的阴影之下笼罩的不仅仅是尹净汉的自我怀疑,还有崔胜澈的另一个自我。

他忘了其实崔胜澈也是人,最开始也仅仅是个懵懂的少年而已。每一次舞蹈队形空缺的位置就好像一片黑洞,但曾经在那里站着的身形依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会想起那个人对舞台的一片赤诚,想起每次转身对上那双眼睛时所触及的眼底的欢欣与坚定,像海浪中的一片帆,承载在它之上尹净汉才能无所顾忌地拥抱声浪的海洋。





有件事尹净汉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偷听过一次李知勋和崔胜澈的电话,在崔胜澈走之后。那时候在李知勋的工作室里,尹净汉本想顺路过去跟李知勋一起回宿舍的,却没想到跟着他一直工作到了第二天凌晨,直到自己累得裹着毯子躺倒在沙发上,而李知勋一直戴着耳机在工作。

估计是以为尹净汉已经睡了,李知勋才拨通电话。铃声还没响几下,对面就已经接通了。

开头两句无非是问好、新曲制作进度云云。尹净汉正暗自揣测着通话对象是谁的时候,李知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跳骤停:

“哥,你还会回来吗?”


工作室里静得连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眼的余音都在令空气微微颤抖。他难以想象平日里不轻易表示亲近或服软的李知勋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电话那头也沉寂了半晌,过后那边又说了两句,还没说完就听见李知勋已经带着点哽咽了:“……难,都很难,从来都没有这么难过。”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罪孽化成的尖刀扎在尹净汉心上。他没有想过崔胜澈的离开对其他人的影响如何,而其他人尚且如此,崔胜澈自己又会怎么想呢?尹净汉,你明知他热爱这里胜过其他的一切。也许当时就不应该那么决绝地硬是用那样一番话挑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然后在日后一声不吭地拒绝回应,没有留下半点商讨余地,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

拼命忍着眼泪掉落,尹净汉轻轻别开头,瞟见旁边沙发底下的半筐酒。

他知道李知勋是半点酒都不能沾的,而其他人也没有这个酒量一买就是一筐更不会放在工作室。会是你吗?





借着巡演间隙他们回到了韩国。飞机到达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而就在天拂晓的时候,尹净汉乘坐的士前往首尔站。目的地是哪里,他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结果是怎样,自己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赤身裸体的人了,就让他看清自己是什么样,也让自己看清自己,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无论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是不想推卸责任伤及无辜,抑或仅仅是想坦诚面对自己,尹净汉再也不会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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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X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上车后仅三个小时就已经到了东大邱。看了看表,指针刚过下午一点。坐在去往市区的车上一股迟来的不安感突然席卷了他。这么做真的合适吗?就算去找到他、解释清楚,他就真的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吗?他还会心无芥蒂地继续和从前一样与他相处吗?

就算为了团队吗?尹净汉不想用所谓的”责任感“去要挟他,这也是被两人所共同摒弃的。但是他真的想不到用什么可以再让他回来。

回到自己身边。


就当自己是去听一个回复,得到一声应答,哪怕是拒绝的,他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做出了断。他已经无法再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哪怕仅仅是以朋友的身份、以同事的身份,也胜过现在百倍。


尹净汉在联系人列表中翻找着,犹豫地发送了一条短信。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这个有着跟崔胜澈无比酷似脸庞的男人在尹净汉面前坐下,抱歉地说道,“工作上有些事情耽误了。”

“没关系。”尹净汉注视着民。相比起崔胜澈,民更瘦,更成熟些,也如同崔胜澈描述的那般带些诚恳的木讷。


听完尹净汉说明完来意后,他沉默着摩挲着桌上茶杯的边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他说要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家里人,包括我,都很惊讶,但我们的确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层原因,毕竟刚回来的时候他很少和我们交流。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他对于,你对他的感情心存芥蒂,那最好还是面对面说清楚比较好。面对胜澈,如果你是在意他以后对你的看法,在这一点上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以后也不需要担心。”虽然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分开生活,但是民很清楚,弟弟善良的心好比澄澈的池水能够一眼见底。

“只不过,胜澈内心对这份感情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民收敛了笑容,用格外真挚的眼神看向尹净汉,看得他一阵紧张,“有的人的眼睛天生多情,你千万别被骗了。”




“我去停车,你先进去吧。”民这样说着便把思绪还在缥缈的尹净汉放在了家门前。


想必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尹净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停车的民,按响了门铃。摁了三次,正准备摁第四次的时候大门突然洞开,许久没见的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有些憔悴的、毫无修饰的,就像从前无数次在宿舍里碰面的场景。两个人看到了对方脸上明显的惊讶表情,一时间愣得说不出话,一个死死攥着门把手,一个用脚蹭着地,杵在门口,直到民过来打破僵局。


“……你没说今天会回来啊……”崔胜澈一边帮忙提东西上楼,一边小声嘟囔。

“本来是不回来的,这不是碰到净汉了吗?”民回头看胜澈好像还有什么话说,又补充道:“跟爸妈打过招呼了,净汉今晚睡我房间,我过会儿就回公司开会。爸妈呢?”

“出去散步了。”崔胜澈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在甩下那一番话之后又回避与他交谈的尹净汉现在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他承认在收到告白短信时他的确懵了,以至于接下来他一直想用时间来将这一时炙热的冲动,尹净汉的,和未来某一天也许会发生的,他自己的,稀释放凉,等到一直上升着的热气散尽,一切都会回归日常。但是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洗漱过后,尹净汉敲开了崔胜澈的房门。崔胜澈坐在昏暗房间的地板上心不在焉地安抚着怀里的狗狗。阳台外是与室内对比鲜明的大邱的城市灯光,照亮了无数夜行人归家的路。看着远处依旧清晰的群山轮廓,尹净汉想,在这样的地方心的确会不知不觉地沉静下来。


迟早都要说明白的。就在尹净汉逼迫着自己在脑海中摘取字词准备开口之前,崔胜澈先出了声:

“我离开之后,其他人都有不时打电话给我,胜宽啊,知勋啊……”他偏了偏头,似乎笑了一下,“你呢?”


尹净汉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崔胜澈看着他,眼眶泛红。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快要流下来了,不过这么暗尹净汉应该也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我的表情,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吗?这些天里,直到每个天际线从苍白到被逐渐染红的时点,崔胜澈才浸在许多不知缘由而落下的泪水里睡去,却总是在做了一个梦之后突然醒来。醒来之后他躺在床上发很久的呆。尹净汉,在很多很多的梦里,尽管都是些长大成人之前与你不相干的回忆,但为什么每次醒来脑海中的印象都固执地认为,这就是一个关于你的梦境?


净汉,我没有在怪你啊。但是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甚至一条短信也没有。以至于我已经不知道面对你的时候该如何开口了。



尹净汉深吸一口气,想解释些什么,觉得很抱歉,同时又想说一句“我原谅你了”但是想想我能原谅他什么呢?他又能原谅我什么呢?这是徒劳。




末了,他终于开了口:“崔胜澈,回来吧。我很想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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