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 短篇
澈秀实验文 | 实验01
*开始阅读前建议先回顾实验的第一篇锈 (也是短篇)，若不看也不会影响对本文的理解。
*中间有一小段内容因不可抗力因素只能渣翻成英语，若看到觉得难以理解可以点weibo链接看原文：链接
第一次接吻时的默契、未来对所有事情的默契。洪知秀和崔胜澈的性格像是极与极之间的剑拔弩张，却仿佛在身体中的某个秘密角落巧妙地系上纽带，让他们之间总是存在一种下意识的默契。
有时候这种下意识的默契令洪知秀很头疼。
比如就这样默认了对方从自己世界里的离开而不加挽回，而当对方真的突然回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洪知秀就轻易说了“好”，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反应。即便他还没有准备好完全原谅崔胜澈，毕竟是他隐瞒自己在先。
洪知秀想着当时自己真的特别蠢，蠢得都发了懵。换做别人听到那样一番话，这种被家人阻拦中断感情的说辞，就相当于分手了吧，并且前后来龙去脉的解释也只用了短短的不超过半个钟点。
或许这就是永远的告别了呢？而自己也不知道耍个赖。不耍赖也得盘问几句吧？不盘问几句也得在他走之后打电话保持联系吧？神奇的是，这一年来，两人之间确实连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没发。
洪知秀不是社交软件狂热人士，崔胜澈是，但这一年来崔胜澈连一条动态也没有，洪知秀也并没有心生疑虑。两个人好像就这样在无言的默契之中将对方完完整整地从自己的界面里拖到了回收站，待了一年，又在那个被横冲直撞的小狗撞碎的傍晚被突然惊醒，这才急急忙忙把对方从回收站里拉出来。
小狗算是崔胜澈赔礼的礼物，看电影的邀请也算是他赔礼的礼物。洪知秀想着想着，隐隐觉得自己有点好收买，如果自己哪天被骗了应该还会自觉地帮骗子数钱。
应该先坐下来认真谈谈才行啊。洪知秀骑着自行车，不免感到有些后悔昨天答应崔胜澈突然提出的看电影邀请。
我们可以骑自行车去，如果你愿意的话。崔胜澈说。
崔胜澈知道洪知秀比起其他交通方式更喜欢骑自行车，因为可以获得在自己可操控范围内最高速的快感。而之前崔胜澈讨厌和洪知秀一起骑自行车，因为洪知秀总是一骑上车就立马用尽全身力气蹬，一下子溜得没影儿。
果不其然，出发还没过几分钟，洪知秀已经骑得飞快，眼见就要过下一个路口了，也没有要停下来等崔胜澈的意思。崔胜澈加快了速度，直到转过街角他才看见不远处的洪知秀站在路边，一手扶着单车一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路上人来车往。洪知秀穿着短裤，露出好看的小腿肌肉线条。他的发梢在风中微微颤动着，崔胜澈骑着车放慢速度靠近，觉得自己像是在什么电影镜头里。
他们进了电影院，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选了一部小众的外语文艺片，是洪知秀一直感兴趣的导演拍摄的。周末按理来说人应该很多，但这个影厅人出奇的少，让他们之间的沉默也不显得突兀，自然而然地被大片空白填满。
崔胜澈知道对于洪知秀来说，一下子释怀是不可能的，对他自己而言，他也觉得很抱歉。
他把手轻轻覆在洪知秀的手背上，触感还是和从前一样，光滑的、瘦的、骨节突起的，微微颤抖着的。他叹了口气。崔胜澈可以在一回来的时候就选择去解释他这一年来经历的种种，比如他母亲的病情成为家里人让他回心转意的借口，比如他花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才让他们不再插手这件事。但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很突然，无法开口，无法就这样在洪知秀面前剖白自己。很多事情实际做起来才发现这远比在脑海中构思要难。
这让他想起以前的数学课，例题的解题过程在老师讲解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轻松明晰，但真正到了自己做的时候才发现脑海中一团乱麻；又像是解一个没有多少提示数字的数独，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慌乱中找着这与那的关联，却忘了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不过被错过了、忽视了。
不过总还是来得及。他想。思想间，他慢慢靠近，将自己的唇覆在了对方的唇上。
像最单纯的学生接着初恋的吻，又像两只小狗在打闹中途不小心鼻对鼻嘴对嘴亲吻时，空气突然悬浮停滞的那么一两秒。就连他们两人之间的初吻都没有这么单纯。
洪知秀愣住了。他才发现，面对崔胜澈他从来都没有选择。
当时洪知秀对崔胜澈的离开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不是因为他相信崔胜澈一定会回来，也不是因为他对命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而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他知道，即便是崔胜澈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也不会停止对崔胜澈的爱。
这像是一种惯性。倘若作另一番假设，那一年里如果洪知秀真的遇到了另一个爱他的人，他会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吗？他会像从前与崔胜澈一起度过每一个平凡细碎的日子一样和那个新的人一起度过吗？或者是开启崭新的翻天覆地的世界？答案是否定的。他们的齿轮已经契合得太好，好到可以令洪知秀相信，再也没有另外的人能和崔胜澈一样了。当初若是强行求他留下，并不能改变他将要离开的决定；即使他离开了，也不会改变他们依旧爱着彼此的事实。
洪知秀可以感受到崔胜澈下巴上残存的胡渣，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柔软的双唇。在黑暗中他仿佛沉入深海，四肢冷得像冰，只有脸是暖的。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就像洪知秀知道他们就算没有联络，也其实从来没有离开对方。但此时此刻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是突然袭来，心中有什么地方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他很想大口呼吸，难受到想流泪，却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气体，用不上力，正在被海洋深处的某种生物吸入体内，然后一同汇入了幽蓝深邃的暖流中。
————————————————————————————
They happened to be in the l//gbt parade once, when they were abroad. But unfortunately it rained so heavily and suddenly that they went back home half way down that day.
It was a coincidence that they wandered into the district filled with crowds and noises, and not until they saw the smiley faces and rainbow flags fluttering in the air did they realised that all the insanity and joy in this world had already surrounded them.
Rainbow flags had already in hands during their hesitation. So they joined the party gladly, painted greasepaint on their cheeks, took photos with strangers with laughter and embrace. They cheered with the free drinks provided by the bars nearby and wished to get extremely drunk. Songs they were unfamiliar with were sung by people from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of different races. People moved their body crazily, which can't even be counted as a dance, and blended into the stream of happiness.
Cheol's body was never apart from Joshua, and there were affection and glimmers floating in their eyes. They kissed, and kissed again. They hailed for long live the splendid world with excitement, and then hugged and had a never-ending kiss. It seemed like they got high in the ocean of freedom and love until interrupted by the advent of pouring rain like an uninvited guest.
彩/虹//旗被雨水淋得半透明，变成了真正的彩-虹，披在两人身上。崔胜澈和洪知秀找着有屋檐的地方勉强前进，跳跃着去躲地上的水坑。他们忘了抱怨对方为什么没有带伞，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近似于童年玩的“障碍跑”游戏。雨势变小。他们边笑边大步跑着，然后一齐仰天滑倒在满是水的地上，街边墙面上挂着的一大面(彩/)/虹旗在正上方的高处呼啦啦地被风胡乱扭动，把附着的雨水甩在他们脸上。耳边传来不知是谁在雨中还不依不饶的歌声：
“噢！我的爱人……”
他们回到公寓。崔胜澈手忙脚乱地开热水器、煮姜茶。洗完澡的洪知秀裹着浴袍陷进沙发里。他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崔胜澈，姜的辛辣气味夹着一丝甜有一阵没一阵地混在暖流中飘来。洪知秀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被刺激得想哭。
他觉得这个感觉太像家了。要说还缺点什么的话，如果能养一只小狗就再好不过了。洪知秀想，他喜欢小狗，小狗很可爱，毛很舒服，肚子也很舒服，可以暖脚。这样就不用像现在一样把脚窝在盘起的腿里了。
——————————————————————————
崔胜澈新带回来的小狗还不是能够用来暖脚的体型。像小时候很努力才团好的一点点大的雪球，一个手臂都抱不满。小狗年纪还没有多大，名字也还没起好，但是不认生，从第一次见到洪知秀就扑门而入、熟门熟路地开始撒欢这一点来看就可见一斑。
洪知秀一开门，低头就看见小狗蹲坐在面前吐着舌头。大概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就匆匆地跑来了。
崔胜澈提着购物袋进厨房做饭。洪知秀把小狗抱起来坐到沙发上，看着阳台外的天空的颜色一点点从绯红逐渐变深，看金黄的落日余辉勾勒出远处高楼大厦的外墙轮廓，然后整座城市掉进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黑夜里，被灯光一簇簇点亮。正发着呆的洪知秀被小狗的呜咽声打断，不知不觉屋内已经饭菜飘香。
饭桌上他们聊起了很多。聊到该给小狗取什么名字，聊到今天看完的电影。洪知秀直截了当地说他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电影上，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谴责崔胜澈。崔胜澈也不得不心虚地承认其实他也没怎么认真看，接着补充说下次会再去陪你看一次的。
然后他们换了另一个话题，说起了刚刚在超市里发生的事情。在洪知秀认真挑食材的时候，崔胜澈乖乖推着手推车跟在后面等，凑巧被认识的阿姨碰到然后拉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打算给他介绍女朋友。洪知秀一转头看到一脸尴尬的崔胜澈求救般地看着他，他笑得乐不可支。
洪知秀笑说你干脆答应人家阿姨算了，这么多年了每次见到你念念不忘一定要提的就是给你介绍对象，也是蛮有恒心的。崔胜澈扬了扬眉毛，低头无奈地笑笑，哎一古，我这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洪知秀想，你这一年不声不吭地可不像是觉得自己有男朋友的样子。然后随口就把原话说了出来。崔胜澈急得瞪眼说，你都不知道这一年面对家里那几个老古板我都头疼死了。我妈妈的病其实一点都不严重，早就好了。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骗我回去也是煞费苦心。
那最后你是怎么说的？
崔胜澈说磨着磨着他们就意识到其实他们管不了我。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也很无奈，就随我去了。以后大概也不会跟那边有太多交往了。
他还说，还在上初中的侄子知道了这件事居然站出来为崔胜澈说话。洪知秀说不错不错，你没有白疼他。然后他又说了几件一年里家里因此发生的事，用很夸张的语气。
洪知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没想到跟家里人出柜这件事情竟然能够用这种轻松的氛围在饭桌上回忆，他很羡慕。洪知秀自己的“被”出柜经历充满了青春期的苦涩和尴尬，而在那之后他也没有跟家里抗争过，一直冷处理着他和家人的关系。自出国深造后与家里的联系也日益减少，现如今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短信和洪知秀单方面送去的礼物外几乎没有别的交流。洪知秀知道人与人的状况是不同的，他的性格与崔胜澈的性格、以及他们的家庭环境的不同自然让一些即使是同样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也无法相比较。
忘了买酒的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居然脸都激动得通红，饭后一起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吹风。
大概是因为几天前刚下过暴雨，初夏的风也不带热气，轻柔地拂来，像友人短暂别离前隔着薄的棉质衣物献上的拥抱，不矫饰的、不给人带来负担的。因为知道它还会回来，它无处不在。
很像谎言，不是吗？洪知秀突然说。
“父母总是会说，他们会永远爱你，会永远在你背后支持你，无论你将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但是后来知道这仅限于在他们预期的轨道之内。朋友有时候也会这样，不经意间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其实我完全能理解他们。面对陌生事物突然发生在你亲近的人身上，不论是谁都会感觉手足无措。会先虚张声势、龇牙咧嘴威胁一番，在发现无法抗争之后垂头丧气地逃走。我不会怪他们，毕竟没有人能够一直爱我。”
说到这洪知秀宽慰地笑了笑，但这表情转瞬即逝。
虽然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了一个很爱很爱的人，那个人的存在能让我感到幸福。
崔胜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洪知秀之间一直是信任比猜疑多、感动比悲伤多。能听到洪知秀说出“幸福”二字对他来说有点遥远和陌生，虽然他知道这是事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幸福的。但是这话背后的原因总是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有点伤感。
崔胜澈回头往屋内扫了一眼，感到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小狗今天很快就困了。雪白的毛被阳台的风吹着轻微地颤动，小家伙蜷在窝里像一团松软的新雪。
我们之前有好好聊过这件事吗？过了半晌才响起崔胜澈的声音。
好像没有吧，崔胜澈又笑着自答，我们聊的好像都是工作的琐事，还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洪知秀打断他的话说，不对，你很少跟我说工作的事情，还有，不是我们“聊”，是你自己一回到家就开始跟我讲稀奇古怪的话。
崔胜澈笑得手脚蜷缩，把脑袋埋在洪知秀颈窝，话都连不成句。好半天才止住笑意。那你说，我讲过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洪知秀也笑了，眼下显现出好看的卧蚕，惹得崔胜澈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触摸。洪知秀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摘下来，放在自己腿上用手随意地拍打着。
哦……大概诸如‘我全世界最好看’，‘会永远爱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之类的。对了，之前好像有段时间经常聊‘永远’这个话题。
你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来着。崔胜澈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仿佛还在回忆。每次我说的时候都笑着问我是不是小孩。现在的话……我也不会相信‘永远’。
洪知秀用“我就说吧”的眼神扫了一眼崔胜澈，说，之前我们真的为了很多不能够长久的东西浪费了很多精力。其实那又如何呢？哪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永恒也只不过是一瞬间，恰好编造成的谎言。
到最后能永远爱你的只有小狗吧。
————the end————
小狗|后记
记得当初之所以把这个短篇系列的性质称为“实验”，是因为刚开始写《锈》的时候完全是一时兴起。有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崔胜澈和洪知秀之间的化学反应，然后脑海中就立马冒出了故事，抱着“一定要把它写下来”的冲动很快就写完了这个系列的第一篇——《锈》。因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记录故事，所以其实写得非常潦草，没能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作更近一步的描写，最后结尾的“破镜重圆”也因为要照顾阅读的节奏感和韵味而结束得很匆忙、经不起推敲。作为小说当然可以在富有意蕴的时候戛然而止、留有余韵，但是心中总是抱有一种对于这个平行宇宙胜澈和知秀感情的莫名的责任感，觉得既然写了开端那就要把结局写完整，于是就有了这篇《小狗》。
文中谈及的“永远”和“瞬间”的关系其实是在情感中经常被拿出来讨论的一个话题。热恋时自然少不了海誓山盟说“我会永远爱你”或者“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当两个人分别了，这种“永远”还成立吗？《小狗》就是想讨论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平行宇宙里澈秀的感情以及在实际生活中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跟次内绝大多数其他cp的感情（不论是现有的绝大多数同人文里还是现实中）很不一样。在这个平行宇宙中两个人初次见面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对感情的态度处于还算成熟的状态。这种成熟不是对感情随时掂量好利害得失的成熟，而是指他们给予对方充分地肯定和信任，所以感情非常稳定，没有什么大的戏剧性的矛盾和争执。这也导致故事线变得特别难写。（自问：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自答：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格组合真的有特别的化学反应）
所以因为他们的成熟和无言的默契，即使两人在这段分别的时间里内心多少都会受伤，但在离别之后的复合中也不会有声嘶力竭的争执和对抗。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就像“永远”这个概念也只是说辞，毫无意义，只有他们的爱和那些细水长流度过的时光是真实的。
（以上性格分析仅限于该平行宇宙请勿上升真人）
之所以以“小狗”为题除了算是文中的一个小的线索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狗是不会有“永远”这个概念的，它只知道当下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会让它开心还是难过。就像相爱的两个人的眼中自然只有眼前的爱人。
当他们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就像有些人会爱你，有些人会离开，能够确定的就只有眼下的瞬间和眼前的人时，“永远”这个概念在他们心里就如同“永远”对于小狗而言，变得不再重要了。
在写《锈》这篇的时候因为只是纯粹想着要记录故事，再加上这对cp跟大热cp比较来说真的比较冷，而且感觉自己的文风也并不是那种受欢迎的类型，发在平台上的时候并没有对热度抱有很大期望。后来能够陆陆续续收到很多人（我觉得已经很多了）表达的喜爱让我觉得很意外也很受鼓舞。这篇《小狗》并不是为了叙述故事，而是为了补满我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想象，所以可能对比《锈》而言会显得不那么有意思。但是如果仔细阅读的话会发现有很多情节是和《锈》相呼应的，以及还有一些细节描写，看到的时候想一下崔胜澈和洪知秀之间的性格和情感联系或许能获得另一番乐趣。
接下来关于这个平行宇宙还会有一篇文，写的是他们之前还在国外读书时的故事。如果能够期待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对文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随时留言。非常非常感谢你耐心看到了这里。
评论(5)